牛行南疆 “短”有所长

最佳系列报道一等奖

采访手记

牛来鼠往的年夜饭,是在南疆一户维吾尔族脱贫户家里“蹭”的。

鼠年岁尾,新华社新疆分社记者一行四人“牛行南疆”,践行“四力”,除了我这个第一次到新疆的“口里人”,同行还有三位至少驻疆10年的新疆分社资深记者。我们从乌鲁木齐出发,自北向南穿越天山山脉,一头扎进这片刚刚实现脱贫摘帽的广袤大地。

临行前查看南疆地图,昆仑山、喀喇昆仑山的灰褐色和塔克拉玛干沙漠的黄褐色,几乎涂满了整个南疆,城镇村落星星点点散布其间。

脱贫摘帽后,南疆许多村子变了模样。阿克苏地区温宿县那个山窝窝里的贫困村,旅游资源经过整合开发,如今游客络绎不绝;乌什县那个曾经只有几亩薄田的贫困村,从种植黑木耳“起家”,现在已经发展到菌类全产业链;阿瓦提县那个曾经学生放假都不愿意回去的贫困村,如今柏油路通到家门口,村里的足球场上天天都有孩子们追逐的欢声笑语……

我们蹭年夜饭的那户人家,在阿克苏地区乌什县托万克麦盖提村,它曾和许多南疆村落一样,穷得如出一辙,穷得理所当然。如今,通过种植菌类实现全村脱贫后,这个村的乡亲们日子越来越有奔头,村里过年的喜气从腊月就翻腾了起来。

除夕夜,我们和村民达吾提•艾麦提一家四口以及驻村干部盘腿围坐在他家炕桌边,主人摆了满桌的美食,大盘鸡、红烧鱼、酱牛肉,当然还有村里必不可少的蘑菇“开会”,达吾提为驻村干部斟上全家实现脱贫的“庆功酒”“感谢酒”,而我身后的电视上播着热闹的春晚,大家其乐融融、喜上眉梢。

同行的分社老记者告诉我,在赶走贫困的斗争中,南疆的每个村子在驻村干部的带领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战果非凡。

作为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此次钻进南疆,我才真切认识到脱贫对芸芸众生的意义。

临近午夜,托万克麦盖提村的文化广场上燃放起了烟花。孩子们在雀跃,大人们也在赞叹。我想,对这个村子来说,烟花带来的快乐,欢呼一下就过去了,但生活中摆脱了贫困的感觉,就像冻馁的身体一下子吃得饱饱、穿得暖暖一样,实在、幸福。

四位文字记者的团队,主打三条视频稿件,播发当天新华社客户端浏览量均破百万。这组系列短片,从某种程度来说,是个意外,也是必然。

意外在于,一开始我们只是随手用镜头记录我们从北疆到南疆的这一千多公里的所见所闻,公路、隧道、铁路、城市、农村等等。但后来当面对大量的碎玻璃渣一般的素材时,我们意识到,这些素材恰恰就是不断进步中的南疆最好的写照,是可以“反光”的好素材。

必然则在于媒介形态、受众阅读习惯都在变化,新闻的表现形式也在改变。精品力作不再仅限于鸿篇巨著,短小轻巧的融媒产品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基于这样的思路转变,我们才有了足够时间尝试制作不同于以往的“新春走基层”报道。用一种“碎碎念”的形式,把所见所闻所感装进了一段段节奏轻快、转换轻松的视频画面中,给观者以代入感。

作品里的男主角“新华社小叔叔”——团队里一位从业已十年的前辈,常年负责政法和宗教方面报道,是新华社新疆分社采编一线的骨干,笔下诸多精品力作。但在媒体传播大变革的时代,习惯了传统报道方式的他也有迷茫和挣扎。

好在,团队合作弥补了处在转型期不同阶段记者们的不同短板。在视频剪辑的环节,这一点尤为明显。“90后”的我对剪辑软件操作相对熟练,成了“主刀医生”,三位资深记者则是提供报道内容专业意见的“会诊专家”,可以说每落一刀都是斟酌再三的结果。

多年积淀,他们对于诸多现象不用顺藤就能摸到瓜。长期处在涉疆舆论斗争一线,对议题、表述的敏感度极高,在传播变量大、不可控性强的新媒体时代,他们对稿件张驰度的把控尤为重要。

在报道安全的范围内,他们尊重甚至是“放任”我的表达方式。在他们眼中,我距离年轻人更近、距离互联网更近,因而相信我的表达或能引起更多的网络共鸣。

在国内,疫情渐行渐远,生活也慢慢恢复到正常。疫情期间,造成了人与人的隔离,大家花在社交媒体上的时间也更多了。新闻领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们的职业也在发生新的变化。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相信那些社交媒体上的小道消息,这让他们觉得窥探到了真实,为自己的“独醒”而骄傲。这不是中国的个例,全球皆是如此。

主流媒体如何反击?如何证明自己的价值?如何通过更顺应时代的方式将重要的信息真实客观地传播出去?

我想,我们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坚持做我们正在做的、我们可以做、我们需要做的事情。

基于此,大家都在尝试。比如我们本次的视频,就试着以诙谐的表达,沉浸式的视角,通过对网红村的“种草”,讲述乡村振兴,通过在蘑菇村“蹭年”,展现脱贫攻坚成果和乡村的可持续发展。

再比如那些在祖国的大江南北,跟我一样“在路上”的记者们。据我所知,春节期间,新华社新疆分社先后有13组39人次的记者团队奔赴天山南北的34个县市。我们共同聚焦边疆各族群众身边的变化,挖掘坚守的故事,记录真实的新疆。

我们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铁路施工现场,遇见了常年扎根边疆铁路建设,偶然吃到了久违的家乡饭,落下泪来的硬汉;在天山隧道的施工现场,见证了中国“基建狂魔”的实力;在塔城地区,看到了少数民族地区群众生活水平持续改善;在空气稀薄昆仑山巅,记录了一支60年来代代接力的戍边团队;在清晨阿拉山口口岸的浓雾里等待,迎接了新年的第一班中欧班列;在中哈边境的大雪中跋涉,采访了零下三四十摄氏度环境下巡线作业的电力工人……

我们提笔奔波在祖国六分之一的国土上,记录新疆“三山夹两盆”的大好河山,书写这片热土上所承接的热汗、热血和热泪,向全世界讲好“新疆故事”。

鉴于当下个人自主从媒介终端接收信息的现状,我们更多考虑到读者个体的“量身定做”感,努力以自媒体表达形式来保留对主流舆论内容的阐述,并力求以好的融媒体产品,消减自媒体环境下个体壁垒,带领读者走出自我偏见和信息茧房,达成不同生活环境下的人们的共鸣,铸成个人对群体现象的支持和理解。

思考之外,再谈情感。初到南疆的我,渴望见微,胜于知著。

这次的采访中我们走过两个地区、四个县、十个村,接触到很多采访对象。

我的手曾被紧紧握着,我的眼睛看到他们笑或流泪,耳朵听到他们的方言或者民族语言。正是通过这些微小的、终会被遗忘的时刻,我开始渐渐看到宏观变化是如何烙印在人们的关系和内心生活中的。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像走马灯一样在彼此生命中一闪而过,大多数人的第一面即最后一面。但这些采访经历好像一段段小曲儿,起承转合,各具韵味。

在交流中我注视着他们。记录一张张面孔,就是记录一种世相。他们嘴角的弧度,眉心的褶皱,面庞的洁净程度,都是他们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的直观体现。每个人都在世俗的裹挟之下取向逐渐趋同,又在不同的物质基础和瞬息万变的发展中完善出属于自己的脑回路。

作为一名记录者,要善于打量别人,要锻炼自己从一个人的表情发现他们周遭生活的变化,从一些肢体动作中感受内心的悸动。

尤其记得除夕夜的饭桌上,喧闹中,我正埋头吃得欢快,却察觉周围气氛有变。抬头去看,方才注意到春晚正播到一个脱贫攻坚驻村帮扶先进个人代表们逐个发言的环节。桌上几位驻村干部渐渐的话就少了,他们或多或少都收起了些笑意,就径直盯着电视。他们的沉默带着一种被认可后的矜持,目光灼灼。

再比如雪山脚下,阿克苏地区温宿县柯柯牙镇塔格拉克村的一位民宿主。30多岁的维吾尔族女性,十分腼腆,但坐在自己的古风茶室中会稍显轻松一些。那屋子不大,茶桌不是上好的木料,多宝阁上的东西多是当地土特产,墙上挂着小小的两幅毛笔字。就是这样有点简单的布置,她笑着一样一样讲起来,看样子真的很喜欢。和她的交谈中我意识到,在离开贫穷之后,人们会才会拥有余力,认识到和投入于自己的喜好。

看到的这些东西,体会到的变化,很难尽述,所以我们尽量拍下来,让大家一起来看,来体会。

采访中,最多的肢体接触就是握手。不同行业,不同年龄,甚至是不同心境的手,握起来都是大不一样的。你可能触碰到柔软皮肤或干硬厚茧,可能体会到豪迈的大力或汗湿的手心,可能感觉到文博院管理者的谨慎或发家致富的牧民的自信。

那些几秒间的碰触所带来的认知难以直观呈现,却能给记者带来惊喜,以及去握住下一双手的动力。

 

编 辑  陈国权

 

责任编辑: 刘志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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